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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白云机场到白天鹅宾馆的路上,我和司机小张聊天,他问我,这10年第一次来广州吗?
 
我说我第一次来广州是1987年,小张一听乐了:我1988年出生,我的家乡在山东的一个四线或者是五线城市,我高中毕业后就当兵了,在一个二线城市里做警卫兵,干了五年,退伍到深圳,当上了司机。
 
小张说,深圳是个十分有意思的城市,有很多当今中国最牛的大公司,像是华为、大疆、腾讯、柔宇。还有许多小公司,他们做的东西我的想象都够不到。我很幸运能在这个城市里站住脚。可是物价老贵了。我住一个单间公寓,小小的,每个月租金3500块,还要交200左右的水电费。每个月花在吃上的钱大约2000。要是在我们家乡,每个月1000多就过得好好的。
 
小张说,再过两天我就要回家过年了。我妈和我爸总逼着我赶紧成家,也难怪,老家里我的同学都有俩娃的了。我们这种人家的孩子,上不了大学,离开家乡的唯一途径就是当兵,在深圳呆了几年,我觉得我没法回山东老家过日子。如果娶了家乡的姑娘,到深圳根本找不到工作,现在深圳做前台都得有大学学历。
 
小张说,我一个人的工资养活一家人够呛,但是我不想把我的孩子生在老家,我好不容易走出来了,我一定要在深圳成家,这儿的小孩儿人精儿,前天电视上演一个小孩,也就两三岁,英语那叫一个溜儿。可是现在深圳的姑娘都找那些年纪大的、事业有成的男人,差个二三十岁都不是事儿。我愿意找比我大的姑娘,上下不超过四岁。太小了有代沟。现如今,两岁就隔一代,玩的说的都不是一回事儿。难啊!
 
我说,你这小伙子,身材魁梧,仪表堂堂,坦荡大方,今年肯定如愿以偿!他大笑着说:得嘞,借您吉言吧!
 
坐了15个小时的飞机,我的腿和脚都肿了,在酒店附近的沙面街上溜腿儿,看到足疗店,决定进去享受一下。给我按脚的技师,看上去很像麦贤得,一看他的胸牌,名字中居然有个“贤”字。他说,我的家在广西北海市附近的一个小镇里,父母60多岁了,有五个兄弟姐妹,都在家乡,都是建筑工人。我儿子三岁,女儿七岁,太太是当地超市的收银员,他们都在老家,只有我一个人在广州挣钱。公司提供住宿和饭,饭不太好吃,所以隔长不短的自己买一些吃的。不抽烟不喝酒,我每月的花销也就在1000元以内,剩下的钱全都寄回家,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着呢。我女儿很可爱,她知道疼弟弟,弟弟跑到危险的地方,她就把他抱回来。她上幼儿园了,她给弟弟唱在幼儿园学的歌,哄弟弟玩。回一趟家很贵,所以我一年只回去一次。平常的日子里,女儿常常和我视频,要不是这里能挣下钱,我早就回去了。我在家乡养过兔子、鸭子,干过餐馆,都失败了,像我这样的普通人,不认识管事的,是做不了生意的。我最拿手的是烧菜,平时公司里厨房缺人,我就烧一两个,大伙儿都说我烧的好吃。我巴望着有一天在家乡开一个大排档。当然得从小门面做起。我去年回家想租一个小门面,可是没有足够的钱。今年打算先从早餐车做起,一千来块就可以了。
 
我问,你有一千块吗?他说,一千很容易凑。我说,我给你投一千。他说,大姐,您别逗我了。我拿出一千块,请你让我当一回“天使”。他说,我一定努力!我说,你一定能给你的家带来幸福!我们俩加了微信,他说,回家后立刻动手,他会经常向我报告业务进展。
 
我迈着轻快的脚步走到街上,街对面就有一个印名片的铺子,我开始琢磨,是不是印一盒“天使投资人”的名片,我轻飘飘地就要过马路,嘀……,汽车尖叫的喇叭声顿时把我定在了马路牙子上。
 
文章刊于《南方都市报》(2017年09月24日AA20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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郇舒叶

郇舒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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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坦福大学任职27年,退休前担任斯坦福国际发展中心培训部和中国关系部主任。现任南方都市报“硅谷来信”专栏作家和广东省贸促会驻硅谷办公室经贸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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