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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哈瓦那, 那里有我的家, 明媚的阳光照新屋, 门前开红花.....”  这是中古友谊小学的校歌,深深地刻在我和我的发小儿同学的脑子里。七十年代中古友谊小学的学生,比现在的美国学校的学生还神气, 放眼全国, 校名透着洋气儿的仅此一家。

最近,我和发小们终于飞往儿时的梦境古巴,机翼下的古巴是镶嵌在碧蓝的宝石上的祖母绿, 飞机降落在烧荒的烟雾和无尽的花海中。

过海关时,我们亮出了旅行社发的二维码,官员没有在我们的美国护照上盖戳,只给了一个小纸片儿,算是过关了。在机场国营换汇处10美刀变成了二百五比索,同学们调侃着暴富的感觉。

导游玛利亚就在机场大门外,她带我们上了一辆24座的中巴,而我们团总共才12人,“这是国产的宇通汽车。”老李兴奋地叫着。

进入哈瓦那市区,街道两旁是典型的巴洛克风格的建筑群,彩绘,石雕,罗马柱。但很多建筑是破烂不堪,看着很委屈。“这是庞贝故城吧?” 小云调侃着。导游说,如果下两,三天的雨,行人是不能在街上行走的,因为这些建筑随时会倒塌。                

                  

                          

                  

                  

                  

我们的住处是离哈瓦那老城不远的一栋两层楼,这栋楼是被修补过的,看上去有四层高,但里面只有两层, 第一层大厅,至少五米多高,水晶吊灯的光撒在大理石的地面和楼梯上,折射出往日的辉煌。          

                  

“古巴常停电,趁着有电,赶紧收拾一下,然后去吃龙虾晚餐。” 我爬了三十多节楼梯,刚打开房门,就陷入黑暗中,我这才明白为啥临行前旅行社再三嘱咐:“带上手电筒。”

我们一行人打着手电向饭馆儿摸去,街道是鹅卵石铺的,亏得我鞋底儿厚。街边偶尔有房子透出光亮,伴随着震耳的轰鸣,导游说,那是自家的柴油发电机。“银河。”小琴叫起来,我抬头一看,天空中一条乳白色若隐若现宽带。

饭馆在一座和我们住处一样的楼里,地面是精致的大理石拼图,天花板雕刻着金色的花和动物,玻璃酒柜里满满的红酒。“这里是专门接待外国人的,龙虾是古巴特产。” 带着高高的白帽子的厨师热情地介绍,我们每人都点了一份,龙虾可真够大的,我愣是没吃完。品着咖啡,账单上来了,我一看咖啡差点儿没喷出来:”三千比索?” 导游笑着拍拍我的后背,“这儿不用比索,10美刀。”

同学们满脸尬笑,谁也没提机场那二百五的事儿。

没电,没网,没蚊子, 月光如水,我很快就睡着了。半夜冻醒了,不知何时来电了,启动了空调。

第二天我们步行到哈瓦那老城,跟随着一个当地人走进一个两层小楼,两百美元换了六万七千比索,腰包顿时胀起来。午餐大家又点了龙虾,这一餐我们付的是比索,竟然不到5美元。

老城里有两座数百年历史的教堂,被翻修过,隔海相望有一座巨大白色大理石的耶稣雕像。古巴革命后,天主教依然存在。        

                  

                          

                  

街上的的士大都是50年代的美国轿车车,体积庞大,颜色鲜艳,配上明晃晃的电镀镶边,是哈瓦那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我问的士司机,六七十年的车怎么还能开?

                  

”首先是车质量好,二十年后,汽车引擎的气缸才变形,先镗缸,后车活塞,又撑过二十年,现在的引擎是丰田的,从国外走私来的。”

司机熟练地换挡,可是我看不到挡的标识,没有速度表,汽油量也没有标识,我问如果开着开着没油了怎么办?司机不屑地瞥了我一眼,分明是嫌我的问题蠢。

我们还看到了中国的老爷车,一辆飞鸽牌二八大杠,车支子还是梯形的,稳稳地停在鹅满是裂痕的路上。车主是个高大,帅气,瘦削的小伙子,他得意地指着车上挂着的一块牌子冲我们坏坏地笑着,牌子上用英文写着:“性感之王” 。        

                  

临街大多是商铺,里面的商品很少,大多是面粉做的甜食和薯片,很少见到顾客。 但有些门店前排起了长队。导游说,这些都是银行和国营食品店,凭票供应。

                          

                                                        

“看看我儿子的出生证,上面写着鸡蛋三斤,红糖三斤,排骨五斤, 1976年。” 小文举着她的手机。

                  

下午,开车到 Pinar del Rio,大约160公里,开了3个多小时,平均时速55公里,路面上的大坑车得绕着走,至于颠簸都是小意思,驴车,马车,牛车,拖拉机,人力车不断添堵。         

                  

                  

照例还是没电,又是一夜安稳觉。

第三天,上午去咖啡作坊,老板给我们冲了他种的,烤的咖啡,一抿,苦不堪言,赶紧喝一口水,立刻满口的甜香,四十美刀,买了两斤。然后去雪茄作坊。老板说,“政府收走了90%的烟叶,但他们用机器卷雪茄,全糟蹋了。”

他挥动着两片黄叶子,“好雪茄首先得是叶子好,然后发酵时间足,卷的时候要轻柔,顺着叶子的脉路,就这样。”烟叶在他手里变成一根棍儿。

“10美刀一根儿。”大家嚷着“支持古巴人民!” 桌上的雪茄被一扫而空。

下午,坐车到达一个溶洞,票价是60美分。走进溶洞不一会儿就看到水,大家正讨论是否涉水,一条机动船开到跟前儿,全团正好坐满,船员不停地说着,指点着,我们一句也听不懂,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咂舌,人脸,鱼,猴儿,团员们指指点点,无不称奇。船大约开了二十分钟,竟驶出了溶洞。        

                  

Pinar del Rio是典型的科斯特地貌,“好似桂林山水” 小琴感叹道,“这里是世界自然遗产。”老张显然做了功课。

晚上回到民宿,一群半大小子光着在附近的空场上踢足球,尘土飞扬,一个青年人带着他们,他穿着鞋,看样子他即是教练也是裁判。围观的孩子们有的还戴着红领巾。

                  

第四天一早,开车到猪湾,全程近4百公里。

夕阳下,绿树,白沙,碧海,一片祥和。六十多年前,卡斯特罗带领着古巴军队,在苏联的支持下,击败了美国中央情报局撑腰的古巴还乡团。后来,美国不得不支付给古巴食品和药品,换回了一千多俘虏,这是美国历史上惟一的战争赔款。古巴的胜利换来了美国至今没有松动的经济制裁。        

                  

我走进猪湾,海水暖暖的,海底被薄薄的海草和细沙覆盖,仿佛踩在浸湿的丝毯上。

晚上回到民宿,来电了,大家开始掼蛋。屋主的女儿说要教我玩多米诺牌,我抹不过她的热情,两把之后就上道儿了,居然和她一直玩儿到了10点她妈来叫她睡觉。

                  

第五天,开车大约两小时,前往Cienfuegos城,因其保留了19世纪初法国建筑特色而获得了世界文化遗产的美誉,正赶上情人节,街上有很多人。        

                  

我走进一家商店,导游说是国营的,很冷清,货架上的商品很有限,售货员们站在柜台后面聊天。

                  

海边的一座精致的豪宅,被改成了饭馆,旁边的一个度假酒店已经被废弃了。午餐又是龙虾。        

                  

下午开车近两小时,到达Trinidad. 这座城市有五百多年的历史,是加勒比海保存最完好的古城,沿街的欧式建筑,鹅卵石的老街,没有人为的破坏,只有岁月的痕迹,反射出蔗糖贸易中心的逝去的荣耀,和世界文化遗产当今的光环。

第六天,出海钓龙虾,12人凑了715刀的船资,到码头一看,大家都惊呆了, 一艘双体大帆船,能容纳一百多乘客。船长和三位船员站在甲板上,举着朗姆酒杯欢迎我们。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航行,船停靠在一个小岛,两个船员带着弓箭一样的射枪跳到海里,不一会儿他们窜出水面,手里举着大龙虾。

船缓缓地靠在一个小岛上,岛上有厕所还有野餐用的桌椅,船员们铺上桌布,把烤龙虾和蔬菜沙拉一字排开。刚打上来的龙虾,脆爽中略带甜味。一大群一尺多长的大蜥蜴不远处盯着我们。船员扔过去一块龙虾壳儿,它们一哄而上。

我们在小岛的周围游泳,浮潜,五颜六色的热带鱼围着我转。

大约三点钟,我们踏上了归途。

晚上,我们向民宿的老板抱怨房间里不知有什么虫,专咬小腿。老刘是美国名医,他说是沙滩跳蚤的干活。老板看着我们红点斑斑的腿,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第二天早餐,添了炸鱼,炒酸菜,火腿,大家顿时觉得腿不痒了,还留给老板足够他一个月工资的小费,10刀。        

第七天,大家都有些疲倦了,连日来停电,蚊虫,颠簸。车开到圣塔克拉拉,进入切格瓦拉纪念馆,我们顿时精神了。

纪念馆内光线很暗,给展品蒙上了幽幽的氛围,霎时穿越回那个动荡的激情澎湃的年代。

切格瓦拉出身于阿根廷一个富裕家庭,上了医学院,毕业后骑着摩托环游拉美,大多数人的悲惨生活,让他走上了暴力革命的路,他和科斯特罗一起领导古巴革命,1959年夺取政权后,他又转战刚果和玻利维亚,继续游击战,最终被美国支持的玻利维亚政府军逮捕并枪决,终年39岁。

“你看他像不像耶稣?”小琴指着切格瓦拉被枪毙后死不瞑目的那张照片。

“长发,瘦脸,长须再加上那深邃且无助的目光,还别说,都是受难者的形象。”老张说。

“他可是一个残暴的凶手,噬血成性。”老李声音有些高。

“他俩都有宗教般的献身精神,为信仰付出了生命。两者都因被当权者视为“危险人物”而被杀害。”老张不依不饶的。

“完全没有可比性,罂粟花的艳丽改变不了它是毒品的事实。”老李话音未落,工作人员站到他面前,手指竖在嘴唇上。                          

走出博物馆,是切格瓦拉手握长枪的巨大的黑色石雕。摊儿上摆满了切格瓦拉头像的草绿色军帽。“这一路怎么没看到卡斯特罗的像?他的墓在哪儿?” 小方问导游。

“他不让用他的名字命名街道和纪念碑,不挂照片,也不为他竖立雕像,他在遗嘱里还的地强调一边。他的墓在离哈瓦那最远的一个城市。他很会演讲,经常在革命广场上对着成千上万的人激情澎湃,脱稿演讲。古巴现在的领导人没有他的魅力和魄力,根本见不着。“

“古巴的自然条件很好呀,你看,到处都是绿油油的,农业发展应该是可以的呀。”

”没有机械,化肥,技术和种子,现在还是畜耕火种。”导游指着远方几处浓烟说“普通古巴人月工资不到三千比索。”

“还不到十美元。”小琴感叹道。

“民生物资短缺,凭票买面包。起晚了,啥都买不到。过去三年多,一百多万古巴人移民到其他国家。”

“我们小时候知道的古巴可不是这样的呀。”小琴一脸的惆怅。

“美国一直对古巴经济制裁,但苏联支持古巴,九十年代苏联解体之前,我们的日子不错,教育,医疗,体育都蓬勃发展,还到处支持世界人们革命。卡斯特罗和曼德拉是好朋友。”导游那双望向远方的大眼睛满满是向往。        

“现在医疗还是免费的,但药得去黑市买。医生护士能找到在涉外饭馆儿打工的活儿才可以生存。现在古巴国民最大的收入是逃出古巴的亲戚寄回来的钱。当然,旅游也是,但是这体验?美国的制裁伤害很深。” 导游两手一摊。

“现在的美国国务卿是古巴后裔,美国对古巴的封锁会放开的。”

导游瞥了老李一眼,愤愤地说:“他更知道怎么打击他的祖国。”

“我们都经历了中国的七,八十年代,这次旅游好像时光倒流,我们很感激你的工作。”小文拍着玛利亚的肩膀。

“你们中国很幸运,有了邓小平。中国也给了我们不少帮助。“导游的话令我们很舒服。

第八天,我们参观了哈瓦那郊区的海明威故居。他在这里住了二十多年,写了很多小说,其中《老人与海》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古巴革命成功后,他留在了古巴,墙上挂着他和卡斯特罗的合影,这也是我此次古巴之行见到的唯一的卡斯特罗的像片。

1960年海明威离开古巴后,卡斯特罗下令保持屋子的原貌,从窗外看,好像海明威刚刚离开,还会回来。可是离开古巴的第二年,海明威就在美国自杀了。2002年,老宅变成了海明威博物馆,卡斯特罗出席了开幕式。                

第九天,告别哈瓦那,出关时,工作人员只对了一下机票和护照的名字,就放行了,古巴之行没有在护照上留下任何痕迹,但这个倔强的国家沉甸甸的压在我们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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郇舒叶

郇舒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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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坦福大学任职27年,退休前担任斯坦福国际发展中心培训部和中国关系部主任。现任南方都市报“硅谷来信”专栏作家和广东省贸促会驻硅谷办公室经贸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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