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临近,小琴又从上海飞到旧金山:“咱们去联合广场逛店吧!”
“等我磨好了剁手刀。”但还是禁不住她缠,这不在联合广场我生生成了她的拎包儿的。
“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越南菜。”她比我更了解旧金山。我跟着她刚走过两条街,看到很多人破衣拉撒躺在街道上,一股尿骚味扑面而来,小琴尖叫:“我踩到屎了。”她抬起脚,乳白色的香奈儿套上了暗黄色罩儿。
“赶紧跑吧,我们进入著名的Tenderloin区了。”我捂住鼻子,拉着小琴就跑。“慢着,我看见一个熟人。”小琴甩开我的手,指向街边乱哄哄的衣衫褴褛的一群人中竟然有一个穿着白色的Lululemon运动装和小白鞋儿的亚洲女人,“那不是伊可吗?”
不得不服小琴的眼力,街上的伊可和在公司踩着恨天高日理万机的伊可判若两人。有伊可在我怕什么呀,我俩向她走去。忽然响起了“祝你生日快乐“的歌声,只见伊可把一个插满蜡烛的大蛋糕放在一个头戴牛犄角帽的高大的黑人男子面前,那个牛头士吹熄了蜡烛,在一片掌声和呼哨声中,伊可拥抱牛头士,迪士尼动画片霎时从我眼前闪过。
伊可看到我俩,拉着她的男友Harry向我俩走来。”你可真行呀。”我冲着伊可叫道。
“因为我男朋友常在这里拍照,我们认识这个街角(Jones and Ellis)几乎所有人。牛头士经常出现在他的镜头里。”
“他在这条街上好多年了,很有艺术天分,唱歌,跳舞样样行,我希望有资源的人看到我的这些照片,发现他的才华,带他回归正常生活。他消失了很久,原来是去精神病院接受治疗,刚刚才又出现,恰逢他的生日,他说他都忘记蛋糕的滋味了,这不,伊可买了个大的。”Harry说完正了正围巾,艺术家的范儿。
“小琴,你扫货很有成就啊。”伊可搂着小琴的肩膀。小琴的脸顿时通红,“这都是她的。”她手指着我提着的袋子,冲我挤了一下眼。“真行。” 我暗想怎么把这些袋子甩到她脸上。
”和我们一起吃点儿啥吧?“小琴发出热情的邀请。
“今晚Harry在旧金山共同富裕大厦举办影展和讨论会,都是他历年来以旧金山路人为主题的作品。你俩也来吧,会后还有吃有喝。我俩先失陪了,好多事儿还没准备好。”
“那当然。”小琴望着他俩的背影,嘟囔着:”伊可居然掺乎这事儿。”
“她这已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自己提着。”我俩快步走出Tenderloin区,舒了口长气。
晚上,大约有一百多人到场,很多都是硅谷的熟人。Harry以一己之力让人们认识到,旧金山是美国最富裕的城市,也是全美流浪汉最多的城市之一,一面天堂,一面地狱。一面是名店随便可以一下消费几千几万美金,一面隔几条街就到处是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照片中的人物,大多数人对他们避之不及,在Harry的镜头里,游民们展现出人性,一点儿都不可怕,每幅照片都有灵魂有故事。
Harry的作品全是黑白的,视觉冲击力更猛烈。你看:
Harry给大家讲解照片,照片中的人物其实大多不是流浪汉而是住在政府补助的SRO(single room occupancy),可是房间太小,他们又没有工作,白天就聚集在Tenderloin还有六街,他们有各种各样的病,包括精神疾病,或者酗酒有毒瘾,政府这些年所作的都只在治标而没有治本,所以街上状况一点没有好转,以致今天人们基本是谈旧金山色变了....互动阶段,听众们争先恐后地发言,谈到动情处,几度哽咽。
夜色渐深,交流会接近尾声。大厅里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只剩下一束光投射在最后一张照片上。照片中,牛头士站在街头,背后是高楼林立的天际线,前方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他的眼神坚定,似乎在对抗命运,又像在呼唤希望。
Harry的声音缓缓响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Tenderloin,也都有通向光明的路。”他停顿了一下,微笑着补充道,“希望大家能在这片黑白之间,看到更多色彩。”
掌声骤然响起,小琴握住我的手,低声说道:“这个摄影展应该去中国。” 我点点头,心想娜娜莫容易。
回家的路上,我俩穿过旧金山的街道,霓虹灯照亮了夜空,我感慨道:“如此色彩斑斓!”
小琴淡然一笑:“我心唯有黑白两色!”
我知道那剁手刀,从此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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