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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深圳基石资本年会的主题是创新科技—人工智能,邀请斯坦福大学计算机系教授罗纳德·范德克(Ronald Fedkiw)做主题演讲,需要翻译,董事长张维问我可否和范德克教授同行。范德克教授是计算机图形和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得过两次奥斯卡奖。我对他一直很好奇,中国之行真是天赐良机。重庆第二外国语学校是一所民办学校,校长吴先红先生希望范德克在他的中国之行上加一站重庆,给二外国际部学生讲一堂。斯坦福一放春假,范德克就开启了他的第一次中国之行。
 
基石资本年会在深圳大梅沙喜来登酒店举行,演讲的头一个晚上,我和范德克去会场踩点,灯光和音响一开,我和他面面相觑,“你确定这阵仗不是奥斯卡颁奖典礼?”
 
第二天演讲,范德克端着好莱坞的范儿,把人工智能这一高深的学问讲得出神入化,可惜我只记住了一些片段:
 
“人工智能”这个词是上个世纪50年代,由约翰·麦卡锡教授提出来的。他上世纪60年代初来到斯坦福大学,开创了人工智能实验室。他的办公室就在我的隔壁。人工智能虽然存在半个多世纪了,但我们现在还处于起步阶段。
 
我们现在所做的工作,就是用人类积累起来的知识不断地教育计算机,让计算机来学习。人类有五千年的知识积累,每一个科技成果都是建立在前人造就的知识基础之上的。爱因斯坦如果不上学,不读书,也不会打破牛顿定律。同理,要想机器做人的事,我们需要教它,就像人类教自己的孩子一样。那种具有和人同等智力、有创造性的机器离我们还很远。第一辆汽车上路时,驾驶员旁边要坐一个机械师,不停地调试,车子才能前进,这时的车并不是一辆现代意义的汽车。当人工智能时代到来的时候,你就不需要人工智能专家了。
 
通常人们认为只要给机器输入足够的数据,结果自然而然就产生了,就像魔术一样。其实,如果你只给计算机数据,然后期待它得出人工智能化的结果,这个要求就太高了。只把数据传给计算机的话,得出来的结果有可能是错的。就算碰巧得出了正确的结果,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果。
 
我认为,只有给机器输入被数学模型处理过的数据,才可以形成人工智能的结果。我的研究课题就是数学模型,我在斯坦福教的课程也是如何运用数学模型做人工智能的两个分支:物理仿真系统和计算机视觉。过去20年我一直在寻找专家的帮助,通过数学公式和编程来再造虚拟的视觉效果。
 
我和我的学生们是这样做的:通过给计算机输入数学模型,训练这些计算机,再把收集到的数据输入计算机,这些受过教育的计算机就能准确地从海量数据中提取有用的数据,从而得到预期的结果。
 
通过我们这套仿真系统算法,计算机还可以衍生一些数据,从而减少数据的收集量。数据收集通常是非常昂贵的,有时甚至是不可能的。比如自动驾驶汽车安全检测,总不能为了得到车撞人时的数据,而让车真的去撞人吧?我们可以通过物理仿真模拟出这些数据,但是如果这些模拟不真实的话,也于事无补。
 
我现在做的仿真系统可以瞄准数据,使得数据质量更高更有用。让仿真系统和数据两者彼此借鉴和捕捉,通过机器学习把原先简单粗糙的数据变得更加丰富和有用。用人工智能界专业术语来表达就是:收集那些没有错误的数据,或者是收集数据去避免错误。
 
我的仿真系统和计算机视觉主要用于电影特技效果,我因此得过两次奥斯卡奖。当下美国的电影工业已经跳出娱乐界的范畴,准确地说应该是高科技产业。
 
演讲结束后,好几位听众要求合影。范德克对摄影师说:“告诉你一个好莱坞的秘密,镜头从上往下照,照出来的人像看上去比较年轻。”有人问范德克有没有计划把试衣仿真模型商业化,范德克说如果他的博士生做的话,他会支持他们。
 
第二天早餐,范德克被丰富的食物惊呆了。望着窗外的碧海蓝天,他说,我在中国两天了,觉得就像生活在《了不起的盖茨比》这部小说的情境中。街上的人匆匆忙忙,每个人看上去都有生活的目的,看不到美国街头常见的那种“怪怪”的人,比如说精神病患者,无家可归者,中国没有这样的人吗?他们都去哪儿了?我不知该怎么接他的话,常去旧金山的他当然有这样的感慨。对我来说,中国的城市不就是这样吗?再正常不过的了。
 
飞机在重庆落地时,刚刚下过一场雨,放眼望去,除了绿就是水,空气清凉凉的。范德克说:“我们从夏威夷来到旧金山了。”我们参观了抗战指挥部、十八梯、明城墙、老君庙。一路上他像小孩子一样问题不断。比如,他指着不远处的一丛竹子问,为什么有几根竹子比周围的竹子高出那么多?这些方形的石柱,为什么隔三个就有一个立着,再隔三个就又躺下了?为什么一进门总遇到台阶?一座建筑内,为什么不同的房间地板的高度不同?灭火器为什么总被放到不同的位置?有什么道理吗?我被问烦了,反问他,为什么我们都习以为常的事,在你眼里却成了问题。他认真地答道:“现实中任何细小的不平常,在银幕上都会被放大,引起观众的注意。”
 
范德克在重庆二外演讲的听众大多是国际部学生,他们的英文水平给范德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个名叫Bill的男生问范德克“你现在模拟的都是客观实物,你可以用计算机模拟情绪吗?”
 
“你问到我的软肋了。通常,当我们要制作某个东西时,我们会先了解它,建立起关于它的知识系统,然后根据我们的认知把这个东西做出来。但目前没有人敢说:我完全了解人类的主观心理和情绪。我的孩子生气时,我试图衡量他生气的程度。我问他,如果高兴是一,愤怒是十,你现在处于几?他答道:十一。难点在于没有人可以准确地把情绪量化。但机器有个长处是有些事它不懂,但不妨碍它收集有关的数据。数据够多,算法改进了,机器会产出一个在一定范围内有意义的结果。舒叶,这孩子很有意思,请记下他的电邮,我会和他接着讨论。”
 
演讲结束后,范德克提议去看看普通部的学生,我们进到一个初三班的教室。听了副校长对范德克的介绍,同学们都很兴奋,教室里嗡嗡嗡响成一片。“你也给我们讲讲什么是人工智能吧?”一个男生用英文提问。
 
范德克顺手拈起一根粉笔,白色粉末瞬间从他的手指间飘下,同学们一阵惊叹后,屋里安静下来。范德克一边在黑板上写,一边说:“举例说,2?2=4,那么在2之间的问号是什么呢?”
 
“加号!”孩子们齐声答道。
 
“那么我再给你一个公式,2?3=6,这个时候你就会明白,两个2之间一定是乘号。作为学生,当你学了很多知识后,你就能做出正确的判断。计算机也是如此,当它有很多数据以后,它就会作出合理的判断。这就是人工智能。”
 
接下来的问题大多与电影有关。下课铃响了,一个男生问,“教授,您看上去很健壮,怎么练的?”范德克举起一只胳膊,挥了挥:“我练举重,能举好几百磅。”
 
文章刊于《南方都市报》(2018年04月29日AA1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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郇舒叶

郇舒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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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坦福大学任职27年,退休前担任斯坦福国际发展中心培训部和中国关系部主任。现任南方都市报“硅谷来信”专栏作家和广东省贸促会驻硅谷办公室经贸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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