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栋和云20年前离开硅谷去西雅图微软工作,十年前夫妻双双退休,搬到西雅图以北, 美加边境小镇,丝捆美。我一直好奇他俩的乡下的日子。
湾区山火的烟雾,盖过了新冠威胁,我心一横,飞到西雅图,租了汽车,一路狂奔,往日繁忙的高速公路上只有稀稀拉拉几辆车, 两个小时后,穿过丝捆美小镇,云家的两层小楼就在路边。

我和云拥抱:“栋在哪?”
“撵鹿去了。你看这前院的花草被鹿糟蹋的,这里花园最费劲的不是种养 ,而是撵鹿。”
一进门就上楼梯,“客厅,厨房都在二楼。”云说,我纳着闷儿爬到二楼,眼前顿时一亮,二楼就像一个大玻璃房,往左看,是绵延起伏的雪山,往右看,一陇接一陇薰衣草地,好像是翻滚的紫色波浪,浪的尽头连着被落日染红的大海。我怔怔地看着,不知不觉竟晕车了。
云递给我一个小玻璃瓶,“这是薰衣草精油,抹些在太阳穴上,会感觉好些。”
“好爽呀,香气袭人。”我耸着鼻子。
“烫着了,擦破皮了,被蚊子咬了,犯恶心了, 薰衣草精油都管用。尝尝我定制的薰衣草冰激凌。”
这冰激凌看上去像有紫色花纹的白玉,美得我不忍开牙。
“吃完了,消消舟车劳顿,我带你去田里看看。”我心一横,闭着眼,暴殄天珍完毕和云下楼。
走出大门,觉得踩到了什么软东西,低头一看,三只死老鼠并排,我惊叫起来。栋正好从外面回来,不由得大笑起来。“这是邻居的猫小姐献上的战利品。一会儿要重赏她。”
栋和云带着我绕到房子后面,一辆皮卡的车厢里装满了刚刚收割的薰衣草,“今天这些草就会变成精油了。”
“你们是把薰衣草泡在油里吗?”
“要是这么简单,还会有我啥事儿?你看,”栋指向远处的一个棚子,里面有两个大铁罐子。
“一个是压力锅,一个是锅炉,把草放到高压锅里蒸,好比用高压锅炖猪肉,肉烂了,肥油飘在上面。这蒸汽出来经过冷却,精油和水分离,把精油撇出来就成了。”栋的肢体语言很丰富。
“一锅能蒸多少草?蒸一锅要多长时间?能产多少精油?”我刨根问底。
“这种长花的叫英式薰衣草,一锅能蒸大约120磅,要蒸俩小时,产出一磅的精油,我这一车够蒸两锅的。像这种短花的叫法式薰衣草,出油量只有英式的五分之一,但可以食用。” 栋摆弄着一长一短两枝花。
“你种了多少?”
“一共五英亩,看上去一大片,其实没有多少。遇上好年景,一英亩可以产25磅精油,不好的话,连一半都没有。”
“种薰衣草很辛苦吗?
“我挺享受的。这里的气候很像硅谷,干燥,在华州算是难得了,很适合薰衣草的生长。我每年春天除杂草,夏天收割,蒸馏,秋天修剪,不用浇水,施肥,全靠老天爷打赏。”
“纯有机。”我提起一罐刚流出的还热着的精油,凑近鼻子,嚯,香气能把人冲一跟头。
我们三人走出薰衣草地,遇到一只三米高的彩色铁公鸡,昂首挺胸地站在路边。我摽着鸡脖子,让云给我和它拍个合影。
“几年前,铁公鸡的主人三木和对面的房主麦克吵架,因为麦克新盖的房子挡住了三木家客厅的山景。可能是因为自己吵累了,三木做了这只公鸡,尖嘴怒目对着麦克家的大门。现在这两座房子的主人都换了,可这公鸡一直没走,成了我们小镇有名的地标了。”云绘声绘色。
橘红色的夕阳把海天渲染的如同刚出炉的钢水,海鸟被我们惊起,飞的铺天盖地。在栈桥上,云指着几根拴在栏杆上的粗麻绳说,“栋今儿下了两个螃蟹笼子,明早给你们做蟹肉沙拉。”
太阳仿佛一瞬间就掉下去了,天立刻就黑了。我们不得不回家,走着走着,栋突然关了手电,“快看!”乳白色的银河像缥缈的雾横跨天际, 密密麻麻的闪烁的星星,好像从天而降,环绕在我周围,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恍惚中时空飘散。
丝捆美的夜晚静谧清凉。云递给我一个软软的,花布包眼罩,“里面是薰衣草花蕊,盖住眼部,安神助眠。这几瓶精油送给你, 我怕你走时忙,忘了。”
“精油?我的记性好着呢!”
我在一阵敲击声中醒来,循着海腥味到厨房,台子上有四只红彤彤的冒着热气的大螃蟹,云挥着锤子,“今天网了这些,不多,但挺肥的。我砸肉出来,给你炒鸡蛋。”
“鸡蛋省了吧,就这么吃吧。”我吸一口气,抓起一块雪白的蟹肉塞进嘴里,连忙用餐巾捂住嘴,慢了一拍,还是没能挡住喷薄的口水。
“我知道你们加州的人对早餐水果的痴迷, 走, 我们去邻家农场摘浆果。”云开着拖拉机,车厢装了几包捆得有棱有角的干草,我在车厢里扒出个地方坐了进去。路是碎石铺的,路两边是向日葵和玉米地。当我被颠到极限时,云停下了。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草,才发现自己在一个养牛场里。
一个红脸儿白胡子的老头开着叉车卸干草包。“这家牛场养的牛只吃紫花苜蓿,今儿的午餐有了。那味道...”云眯起眼睛,晃着手中的一块肉,我那不争气的嘴,顿时咸不拉几的。
“查理每周宰一头牛,只在周六中午卖半天。他说我家的苜蓿草最棒,每次我给他草,他都会奖给我一块肉。果园不远,咱走过去吧?”
我拍拍屁股,向她OK。绕过一个土坡,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浆果阵列, 一个老太太坐在阳伞下,左边的木箱上摆着一个电子秤,右边是一大摞一尺见方的纸盒子,身后的黑板上写着:蓝莓,磅/$2.5, 蔓越莓,黑莓,磅/$2.75. 老太太递给我和云一个纸盒,我俩就消失在蓝莓丛中。
“随便吃,带出园子的才付钱。”蓝莓的架子和我差不多高,眼下正是蓝莓季节,蓝莓长得很旺盛,一嘟噜一嘟噜的,像极了挂了薄霜的葡萄。一撸就是一大把,放到嘴里,又甜又脆。此情此景,令我想起儿时在姥姥家树上吃枣儿,就差乐的地满地打滚儿了。
蔓越莓和黑莓的季节过了,放眼望去,零零星星还有不少,云说是故意留给鸟儿们的。我们俩摘了满满的两盒,一称,总共不到六磅。
回到家,我和云在院子里摘黄瓜和甜豆,栋在院子里支起了烤架,“在这儿,烤肉可是技术活,因为烧的是苹果木,很难掌握火候。”云一边说,一边抓挠着肉,时不时地撒些盐和胡椒。“烤的久些,我可不爱吃那血了呼碴的。” 我冲着园子里的栋大声嚷嚷着。
栋端着肉上楼时,云也把沙拉摆上了桌。栋开了一瓶当地产的红酒,我迫不及待地拿起刀叉,肉有一寸厚,四寸见方,出乎我意外的是很容易就切开了,中间是粉红色,放到嘴里,嫩的像奶油,我大呼过瘾,吃的口滑,来不及品出味道,盘子就空了。
云把一大碗蓝莓放到桌上,“甜点来了。”
“我刚查了一下潮汐时间,明天我们早点儿起,去挖象拔蚌。云做的海鲜汤,那滋味儿,别提了。要不要去奥林匹克国家公园爬雪山,漫步热带雨林?我们好好规划一下,你打算住几天?”栋吃东西向来很慢。
我眼疾手快,把剩最后一块肉拨拉到我的盘子里,抓起一把蓝莓:“日啖蓝莓三百颗,不辞常做华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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